龙骑士 >> 第三幕 灵魂之井
第十二章 流亡

剑刃撞击的火星闪耀在这空旷的神殿某个角落里,女战士们更加猛烈地攻击着这位胆敢袭击第一家族长女的男性叛徒。她们的细剑编制成了一张紧密的细网,逐渐将她们的猎物牢牢网入其中。
  然而另一方的战况却让这两个第一家族的精英女护卫不免分了心。她们本应守护的主人在一道奇异的闪电之后,重重地摔到了墙上。两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很快用毫无花哨的顺劈砍向瓦拉斯的剑轨空隙处,另一个则是刺向他的右臂。在被格档开以后,这个战士立刻跳出了战斗圈,回头奔向她的女主人。
  萝蒂丝·罗狄蜷缩在地上,想靠自己对于蜘蛛神后的坚定意志来克服这道让人眩晕的魔法,然而她的身体还是在不停的抖动,甚至根本无法爬起来。不过让她稍微安心一点的就是她的护卫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奔来,她现在只希望在维莉娅施展第二个法术之前能赶得及。她是一个使用法术的高手,所以清楚的知道如果来不及封住法术,远距离的肉搏者会输得多惨。
  神殿外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终于觉察到不安的巡逻兵们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神殿。燃起希望的萝蒂丝再一次希望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过仍旧不住颤抖的每一寸肌肉让她不得不放弃了希望。
   并没有第二道闪电,甚至维莉娅也十分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她刚刚在几乎没有自己意识的情况下念出了咒语并且将敌人击倒。但那并不是她所熟知的卓尔法术,甚至……更像是那把匕首自己发出的魔咒。她究竟拿到了一把什么样的武器啊。
  短短一瞬间的疑惑让那位赶过来的护卫已经跑近了许多,突然间,刚刚已经熄灭的蜘蛛祭坛的圣火忽然间灼亮了起来。璀璨而眩晕的光芒让这个猝不及防的奔跑者陷入一片完全的黑暗,甚至刚刚踏上神殿台阶的几位巡逻兵也因为这片光芒发出痛苦的呼喊。
  习惯于夜视的黑暗精灵们永远也没有办法适应这如同白昼一般的光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芒逐渐消散。萝蒂丝努力睁开自己还留着眼泪的眼睛,神殿里再一次恢复到刚刚妖火下的黯淡场景,她的护卫们、迪佛家族的仅存的几个贵族、还有闻讯而来的那些巡逻士兵,她们正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再次适应这片恢复了宁静的黑暗宫殿。
  然而那两个叛徒,甚至还有祭坛前的那个地表人类祭品,都如同蒸腾的雾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们根本未曾存在过一般。
  只剩下丑陋的蜘蛛神像依旧骄傲地挺立在那里,嘲笑着她臣民的愚蠢和失落。
  …………
  麦卡有些痴醉般地站在这片雪峰上,单薄而破旧的长袍迎着北地的风呼呼作响。他揉了揉眼睛,再度睁开,面前的女孩并没有消失。
  蒂蕾娅……他觉得自己忽然想笑,但是却能感觉到抑制不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从龙枪堡到冰风谷,从物质界到甚至深渊魔域,为了找到她,昔日的实习魔法师经历了多少的辛苦呢?
  或许,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你现在还好吗?”想了很久,麦卡还是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许也是自己觉得说出的话太没水平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那个握在手中的绿宝石项链悄悄背到了身后。
  对面的女孩并没有很快回答他的问候,而是用麦卡从未见过的冷冷目光巡视着他,而这样冰冷刺骨的目光是曾经和蒂蕾娅共同学习生活过数年的法师从未见过的。作为一个在实战中有过充分经验的魔法使用者来说,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异常。
  “你叫麦卡……”蒂蕾娅终于开口了,伴随她言语的,是从她指尖泛起的红色光辉。她轻抬起手,这道光辉猛的膨胀开,并向前涌去。然而当这股汇成热浪卷来的魔法火焰即将碰到麦卡的时候,却奇异般的熄灭了。
  “你……并不是蒂蕾娅!”麦卡瞪大了双眼,男孩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刚刚逃过了焚身而亡的命运。
  “是的……”女孩笑了笑,“但也不是……”然后她的目光转到了麦卡手中的那串晶莹的项链上。
  “海女王安贝丽祭司的项链……”她喃喃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项链?”
  彷佛是被重重地击中一般,麦卡失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项链,然后再次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孩,“你不是蒂蕾娅……”
  “我的身体还是她的……”对面的女孩抬眼望着远方无尽的雪原,梦呓般地回答,“不过很可惜的,女孩的意识早已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现在我就是她的全部,所以是不可能记得你的。
  “不……不可能……”麦卡的沙哑声音变成了愤怒的咆哮,“你把我的蒂蕾娅还给我……”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法师而已,向这个寻找了很久却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的躯体冲了过去。
  女孩只是摆了摆手,淡红色的光晕再次升起,束缚住了这个冲动的男孩。她回过头,用没有任何表情的目光看着那个被困在无形结界中的法师。“你想知道蒂蕾娅对你的真实想法么?”她忽然妩媚一笑,彷佛是要说一件很轻松的故事,“这个女孩 关心的是你们另外那位拿着长剑的战士哦!”
  似乎被打击到了某种伤处,麦卡停止了挣扎,用平淡如水的眼光看着对面的女孩。“也许,蒂蕾娅永远也不会喜欢我……”他轻轻地说,“但是,我一定会把你从她的身躯中赶出去。”
  女孩用清澈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很羸弱却似乎又很倔强的法师,彷佛想一直看到他的心里。“泰萝纱,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用过的名字。”她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我就是蒂蕾娅……”
  …………
  一片漆黑。
  只有那把神奇的匕首还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的光。
  维莉娅睁开眼睛,想努力清醒一下自己依然模糊的双眼。但是,即使是在红外视线下,所能看到的还是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洞壁灰影。狰狞的石笋怪石密布四周,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是寂静的黑暗。
  这依然是她所熟悉的地底世界。维莉娅慢慢爬了起来。把那支匕首收进了怀里。刚刚混乱的思绪逐渐清醒开来。在那间神殿里,她做了些什么……
  对蜘蛛神后的亵渎,她曾经见过甚至亲自处罚过那些不尊敬罗丝的黑暗精灵们。卓尔祭司们有一万种方法让那些被她们称为“达塔索拉”的背叛者感受到生不如死的折磨。甚至有传言在这座地底某些高等家族的地牢里关押并折磨着超过一百年的囚犯。
  她的梦想,她那些所有希望获取厄斯特·纳斯城更高权力的目标,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她相信自己会付出代价,必定会付出代价。
  在地底的世界中,黑暗精灵们有无数的方法可以寻找到他们想要寻找的目标。
  她后悔么?
  紫色的烟浮起在她的身前,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有着甜腻、如同死亡一般的气味。这个曾经的蛛后祭司颤抖地看着在那片烟雾中逐渐成型的生物,她甚至一动也不敢动。
  逐渐清晰的是一个丑陋而又让人不寒而栗的身形,烟雾的尖端逐渐拉长,然后又再次缩短,最终称为一颗勉强应该称之为脑袋的东西。由一直在滚涌的半固体物质构成的眼和嘴在那颗脑袋上不时错动着位置,在这片黑暗中升起的紫雾映照下变幻着更加诡异的色彩。
  这是蜡融妖,蜘蛛神后的侍女。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维莉娅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她没有任何战斗的欲望,一只蜡融妖足可以毁灭整整一个家族,她见识过这样的景象。
  自己的灵魂会在罗丝的身前被折磨多久?一百年……一万年……还是更长?
  “维莉娅·迪佛……”这个令人作呕的生物翻动着两只眼睛盯着身前颤抖的黑暗精灵,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是你的名字?”
  “是……是的……”维莉娅一动也不敢动。
  紫雾中的生物再一次变形,慢慢地跃动着,一次又一次,长长的,白色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如果不是脸上那依旧显得拉长而松弛的皮肤,看起来就彷佛是一个女性黑暗精灵的模样了。
  “你刚刚亵渎了我。”从这个生物嘴里重新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优雅,跟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你选择了一条通向死亡的道路。”
  死亡?……维莉娅刚刚忐忑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作为一个黑暗精灵,作为一个邪恶而黑暗的国度中生存下来的灵魂,死亡只是每天将要面对的快餐罢了。
  “神后很生气……”蜡融妖继续优雅地叙述着,“但是她却给你一个重新的机会。”
  “机会?”维莉娅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什么,在罗丝的教义中,从来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
  “没错,一个机会。”那个来自无底深渊的罪恶生物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大概连它自己也觉得惊讶,“蛛后罗丝答应给你一个试炼的机会,如果你能完成,你将能重新成为厄斯特·纳斯城的高等祭司,罗丝会帮助你们家族踏上最高权力的宝座。”
  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维莉娅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信仰的女神会如此的怜悯。她决定仔细聆听着后面继续的内容。“给我什么样的试炼?”她问道。
  蜡融妖瞪大眼睛沉默着,彷佛正在接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指示。“你需要再度踏上地表世界,前往一个叫做冰风谷的地方。”过了很久,蛛后侍女终于回答道,“到了那里,你寻找一个叫做克林辛尼朋的 魔物。”
  “克林辛尼朋?”维莉娅重复着这个拗口的名字。
  “你不需要过多的了解!”蜡融妖警告地说道,然后,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再有一阵轻烟之后,这个来自深渊的恶魔迅速消失了。
  远处传来了不属于黑暗精灵的熟悉脚步声。
  …………
  “维莉娅!”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出现在前卓尔祭司的视野里,她还没能够分辨清对方的样貌,却已经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哥哥?”维莉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淡淡的魔法火焰浮起在这个狭窄的洞壁里,似乎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瓦拉斯和那个人类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你们,也逃出来了?”
  瓦拉斯刚刚喜悦的面容上现出了一丝疑惑。“不是你把我们救出来的么?”他略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我也很奇怪你竟然会这么强大的传送魔法……”
  维莉娅摇了摇头,望着对方身边一直低头不语的小男孩,大概是发觉自己被注视了,杰立欧慌乱地摇着手,“不是我啦,我哪有这么厉害……”
  不过这句话刚刚出口,两个黑暗精灵用更惊讶的目光一起看着他,瓦拉斯张大了嘴仿佛不太敢相信这一切般。“你……学会了卓尔的语言?”他问出了维莉娅同样的疑惑。
  “我……”杰立欧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一些奇怪,“对啊,刚才开始我就能完全听懂你们的说话……”他忽然惊讶地捂住嘴,因为刚刚他说出的是纯正的卓尔语。
  “我……也许是那个姐姐帮我们的吧。”小男孩有些心虚地说。
  “姐姐?……”瓦拉斯和维莉娅对视一眼。
  “说起来你们别笑啊……”小男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一直在一个奇怪的梦里面,先是一个黑皮肤的精灵用长着蛇头的鞭子咬我……后来,我就一直往下掉啊掉啊,掉到一片森林里。是晚上,天上挂着月亮,然后一个跟你们一样白头发的姐姐出现在我的身边,她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后来……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就到了那边……”他指了指和瓦拉斯走来的方向。
  “女性卓尔?……”瓦拉斯和维莉娅再次面面相觑,虽然整个卓尔社会都构筑在魔法的基础上,但是这样诡异而强大的法术确实没听说过。几乎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蛛后罗丝。
  但是,这也是几乎不可能的,混乱女神怎么可能救一个亵渎她的人呢?维莉娅看了看皱眉苦想的兄长,忍住了把神后侍女出现的事情告诉他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先不想那个了,至少我们逃出来了。”瓦拉斯摆了摆手,把自己混乱的思绪抛到了脑后,“下面,我们商量下怎么办吧。”
  “要不,回到上面?”杰利欧有些恐惧地望着四周的黑暗,指了指头顶。
  “不……”瓦拉斯低头看着地面,“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对那令人痛苦的灼热地狱……我怀疑……而且我们能不能顺利地通过那密布着敌人的隧道,有太多太多黑暗的生物一直窥视着黑暗精灵们甜美的血肉。”
  “不,我们至少走下来了!”杰利欧坚定地说,“而且这里如果走那条最短的路线只要花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能到达地表。”
  瓦拉斯有些退缩般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我不知道……但是,也许还有别的选择……”他犹豫地回答,然后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有更好的办法。
  “也许,我们只能选择去地表。”维莉娅也想起了那曾经灼伤自己红色双眸的朝阳,但是她同样也想到了蛛后侍女所说的那个北方某个地区的那件连罗丝都垂涎的魔物,“要是我们留在黑暗地域,将永远被同胞们追杀。”
  这是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瓦拉斯紧紧咬住了嘴唇。然后他忽然展眉一笑,“没错,我们去地表!”他轻松地握住了腰间细剑的柄,“来吧,小男孩,路上告诉我你们世界的故事。”
  杰利欧看着额头的冷汗还没有擦尽的卓尔战士,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嗯!”他大声地回答着,“你最终一定会知道头顶上如果没有这些沉重的石头,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
  白色的世界……
  冰峰岛……
  修特一晚上都没能睡好。甚至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已经爬了起来。即使在半朦胧的梦中,他的眼前也一直都是在魔法阵里麦卡淡淡悲哀的脸。
  “她是我生存的唯一动力。”梦中的麦卡望着他,淡淡笑着,“你应该能够了解……”
  真的能了解么?
  推开门,男孩披着并不厚的外套站到了迎向朝阳升起方向的阳台上。也许,会有哪一个女孩,会等候在他的门外,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清晨呢?推门前的瞬间,他想着
  淡淡透出些许霞光的东方云彩洒下了一丝朦胧的光在这座本用来向十镇的市民们发表演讲用的宽阔阳台上。可惜,一个女孩都没有……
  一阵北风吹来,直透进修特的衣缝里。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蒂蕾娅……”他想起了在龙枪堡第一次见到这个半精灵女孩,还有那个寻找勇气的魔法师时候的情景来,时间太长,女孩那张生气、调皮或许还有些妩媚的容颜只剩下了淡淡的影子。
  不过那个有勇气的魔法师心中一定记得,而且……大概会永远记得吧。
  胡思乱想之间,身后的门再一次被重重打开了,回头间很快便看见了衣裳不整的精灵女孩。
  “雪希她……雪希她也不见了!”没等修特询问,娜塔纱就气喘吁吁地说道。
  …………
  PS:因为这些日子我的个人网站一些问题需要解决,同时也因为起点的改版,所以更新慢了一点,向各位朋友说声抱歉。顺便也欢迎大家拜访我的个人网站(http://www.sakurabbs.net/
  本身这个故事写到现在,多了很多条支线,一方面为后文铺垫;另外,也是剧情发展的自然结果吧。那个人类小男孩杰利欧其实内定的是下一卷的主角,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