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士 >> 第一幕 吟游
第二十五章 冰风谷

“这儿究竟是哪里?”
  “这些究竟是什么?”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这儿我好熟悉好熟悉……”
  男孩在这儿茫然地走着,脚下似乎是汹涌的岩浆和业火,或者怪异的石头。但是对他来说仿佛就是自己家的平地一般,轻松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前方渐渐清晰了一个翻滚着桔红色岩浆的巨池,一个颤栗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停回荡着:“跳下去吧,你将会真正的永生!”
  忽然之间,从身后似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女孩的声音,她一直在呼唤着一个名字:“修特!快回来~~~”
  “修特?……是谁?”男孩自言自语着。
  此时,耳边回响的声音似乎更急促了,“快跳下去!”那个声音高声命令着,“你将会得到最强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
  男孩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些并不是我想要的。”他轻声回答着,“那个女孩的声音好熟悉啊,而修特……又是谁呢?”
  男孩转过身,向女孩呼唤着的方向前进过去,那里渐渐闪出了一点光亮,如同夜空中划过的闪电一般,然后,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男孩向那点光伸出了双手。“我是谁?你能告诉我么?”他轻声地问道。
  ………………
  眼前一片模糊,当再次终于能看清楚的时候,他才感觉到紧紧抱着自己的温度。
  “修特……快回来,我的修特!”怀中的女孩哭泣着,看不见她的脸,唯一能见到的,就是那单薄却在微微颤抖的双肩。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这样……”剑士茫然地向四周询问着,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那本黑色硬封皮的书还在他的手中,越来越烫,也越来越模糊。
  “小心魔蝙蝠!!”从前方传来了另外几声熟悉的喊声,随后,也能听见身后有翅膀扇动的风音和吱吱乱叫的声音。来不及多想,他只能抱着还在怀中啜泣的女孩伏倒在地上。黑色的影子从刚刚他所站立的位置呼啸而过,他抬起头,看见自己原来那柄冰焰之剑正无息地躺在不远的地方。
  抬手、握剑、转身、斜刺……一连串最习惯不过的动作连贯而出,一只在队伍最末尾的蝙蝠变成了冰棱,碎在剑刃上。这时候身下女孩微微的呻吟声才叫他想起来娜塔纱还被压在下面。
  “我……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啊!”修特辩解着,“呵呵,那可是为了保护你呢!没疼吧?”
  精灵女孩并没有回答这个,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好了?记得我了?”她有点不可思议般地拉住了男孩的手。
  “喂,不会吧,我敢忘记你的话可是会被你老哥追杀的啊!”男孩苦笑着摇了摇头,“快起来快起来,那些妖怪马上又要回来了!”
  “不……不是马上。”修特身后不远处一个船员颤栗着声音说到,用手指着他的后面。
  略一回头,一个比起那些魔蝙蝠要大得多的影子以飞快的速度扑了过来。剑士来不及细想,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怀中的女孩向安全的地方推过去,同时右手的长剑向阴影扑来的方向横扫过去。
  ……并没有听见他所想的那种剑刃贯穿肉体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身后一阵快速的吟唱后爆喝一般的声音。一道暗绿色的光矢从他的脸旁边擦过,先他的长剑射进了扑过来的阴影之中。
  “马…马友夫强酸箭。”助理魔法师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最…最近刚…刚学会的,用…用得不好请原谅。”
  相似的一幕呢,两个顽皮的家伙会心一笑,各作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似乎,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再危险的敌人也不会害怕了……
  但是……
  在海灵号前进的方向,天地交连之处仿佛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远远望过去,裂缝中只有一片混沌。刚才那些呼啸而来的蝙蝠或者魔影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但是,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海灵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住一般。向裂缝处疾驰而去。然后,一个更大的黑影,从裂缝里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
  ………………
  这是一只蟹魔,或者说是一个贝斯魔——活在地表的魔法师们一般是这么称呼它的——属于深渊魔域中较高等的一种恶魔,当然和塔那魔比起来要差得太多了。它足足有5米高的身子,长着牛的头,在人类长着手的地方它长的是两个钳子——如同螃蟹一样的大钳子,所以才能被称为蟹魔。然后则是豹的腿和爪子以及狮子的尾巴。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魔法师都知道这种高等的恶魔是最难缠的,所以总会避免召唤到它们,但是这一次不同,它是被另一样东西所召唤出来的,这一样东西是不可能害怕遇见它们的,因为这样东西就来自深渊魔域。
  那本印着巴尔徽记的魔书。
  随着那只恶魔的靠近,船头扬起了带着腥味的大风,然后,所有的人,包括修特、包括麦卡、丹恩,或者藏在修特身后的娜塔纱,都开始向后退去。没有人能够抵挡住恶魔的攻击,至少,没有人能有信心抵挡住恶魔的攻击。
  蟹魔站到了船舷上,冷冷地笑着看着下面的人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竟然拿着剑站在后退人群的最前面,它真是感到非常的没有面子。于是它决定用它的左手先把这个自傲的小男孩打下船去,船的下面是“无尽苦海”——一个连接主物质界和深渊魔域的中间层界,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当你掉下去的时候,会无穷无尽地沉沦下去,一直一直,没有尽头。蟹魔相信,只要它的左手就可以了,一下子,就能够……只要左手。
  于是,它砸了下去,当它看见那个男孩竟然挥舞着他的剑迎上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想笑。竟然试图用主物质界的一把剑伤害一个深渊恶魔,他是疯了还是做垂死的挣扎呢?
  恶魔裂开大嘴嘿嘿地笑着,直到听见自己手碎裂的声音……
  恶魔应该首先用他们一族特有的震慑术或者迷惑术甚至地狱业火来对付敌手,这只蟹魔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太瞧不起人类了,甚至认为没有人类的武器能够伤害到它。
  可惜,冰焰之剑就可以……
  长剑深深地绞进了它的左钳中,以这个剑伤为中心,碎裂的冰棱开始发出清脆的声音,当疼痛难耐的恶魔终于伸出了它的右钳之时却发现那边已经被无数股奇怪的网线缠在了身上和地上。
  “蛛…蛛网术。”助理魔法师结结巴巴地解释说。
  恶魔想起了它还有地狱业火可以吹出来,只是在嘴刚刚张开的时候,火焰已经熄灭在嘴里。
  “水之精灵温蒂妮……请您帮助我们。”娜塔纱轻轻吟诵着精灵的诗篇。
  然后,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恶魔的眼前只剩下了黑暗。
  “其实……我会用弓箭的……”丹恩有点茫然地举着手中那把不知道什么地方找到的短弓,“但是,我什么时候学会的呢?”草原精灵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中多出来的那个装备。
  杜德蒙船长的弯刀此时也已经向恶魔心脏的部位狠狠劈了过去。这把弯刀如果没有认错的话,是卡拉图的宫廷收藏的五把名刀之一,人类还是有很多兵刃能够伤害恶魔的,可惜这只蟹魔认识得太迟了。 于是,刀狠狠地扎进了它的胸口,然后在恶魔发出痛苦的挣扎之前就迅速地被拔了出来。暗绿色的液体从它的创伤处冒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了。于是,它翻过了身子从已经被它压坏的船舷的部位掉了下去。下面是无尽苦海,一个最适合它去的地方。
  …………
  电光火石之间,战斗就结束了。但是谁都没能说出话来,这样的胜利实在是太意外了,虽然只是意外,但是他们仍然想感谢神让他们至少在这一刻还活着。
  修特收起了冰焰之剑,转身向娜塔纱走过去。眼光却瞥到了刚才战斗中被不小心碰到地上的那本巴尔之书上。他们是因为这本书才被拉到异界的,那么,是不是这本书也能把他们送回到主物质界呢?他想着这个问题,也想着越来越近的深渊魔域的那扇时空门。
  背后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木板破裂的声音,几位站在船头边的船员就这样惨叫着因为破裂的木板而掉下船去。然后,则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修特的手放到了剑柄上,细细的汗从额头冒了出来。他已经猜到原因了,从他所面对的这些船员和队员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怎么也猜到原因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来不及了。
  蟹魔张开了一双如同蝙蝠一般的翅膀,这是所有深渊恶魔都共有的一样东西。因为,这样就可以飞过魔域中一些根本不可能步行的地方。它胸口和眼睛上的创伤已经渐渐愈合起来,只是那只冻裂的左钳手还是原样。这是在异界中人类的武器能够伤害到它的极限了吧……没有意外的话。
  “愚蠢的人类啊!你们以为我是这么轻易就可以被打败的吗?”恶魔咆哮着,“现在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地狱吧!”
  修特努力地抽剑、转身,他猜想如果恶魔真的发起火来地话自己一定不是它的对手,但是——他有保护别人的义务,尤其是,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女孩……
  恶魔向他俯冲了过来,剑士的长剑刚刚出鞘。“刺吧!”他闭上了眼睛。即使自己会死,也会死得光荣吧。
  “刺它的左腿,左腿根部。”一个崭新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剑士睁开眼睛,蟹魔的身躯在面前越来越大,他决定照着那个声音嘱咐的去做,于是,略偏剑锋,刺了下去。只是潜意识里他还问着自己,那个部位并非是致命点,刺那儿有什么用呢?
  很奇怪的,那只蟹魔飞快地转了方向向后飞去,而且警觉地护住了那个地方——虽然修特觉得即使它不护,攻击也没几个人能攻击到它的那个部位。
  第二次的那个声音出现在蟹魔的背后,正正好好的背后,略带着一点嘲讽般:“你觉得你的心脏这回还保得住吗?”
  蟹魔仿佛无比恐惧般地想向后飞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上前去,然后,它的两个翅膀像是被谁扯住一般,夸张的展开着,身上的所有易攻击点都这么明显的露在外面。
  长剑已经出手,仿佛切入一块硬豆腐一般,轻松地切了进去。这一次的感觉和上次完全不同,剑刃抽出时带出的则是黑色的冰棱。
  “厄……厄图!”蟹魔恨恨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费了它所有的力气一般。然后,看它的身体渐渐化成一缕浓烟,消失在那里。而船头外则再一次渐渐现出一个轮廓来。
  长着猴子一般的脸,却有着两只山羊角盘在头上。厄图弹了弹自己长着尖尖指甲的手,然后向修特行了一个大礼,就在船头外面的异空中。它的两只翅膀轻松拍打着空气,仿佛这里就是他家的后院一般。
  “塔……塔那魔!”杜德蒙船长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塔那魔,深渊魔域中不折不扣的主人。虽然它三到五米高的个头在深渊魔域中并不算是出众——甚至没有刚才被消灭的那只蟹魔高大,但是塔那魔强大的魔法能力还是能够吓退任何想和它们竞争这个位置的对手。而塔那魔的嗜血和残忍,在恶魔中也足够算得上是站在顶端的。
  令人奇怪的是这只塔那魔竟然向修特行了个大礼,然后,非但没有作出攻击的动作,而且还说起话来了。
  “主人……我厄图为了等主人的到来已经足足等了两千年。”它继续说着,“现在您决定好要回来了么?就以现在这个还是人类的模样?”
  “你……为什么叫我主人?”修特很疑惑地问着他,但是手中的长剑并没有放松警戒。
  塔那魔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接着问:“难道您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苏醒么?还是……您决定放弃神的身份?”
  修特摇了摇头,“实在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努力想理解着对方这些话的意思,“你是不是把我和别人搞混淆了啊?”
  恶魔再一次仔细地端详着他,然后咧嘴笑了,“我知道原因了……都已经等待两千年了,再多等几年又有何妨呢?”
  修特似乎更加疑惑了,他只好伸出一只手,作出停止的手势。“既然你称呼我是主人……”修特想了想,决定这样说道,“那么你能够回答我的几个问题么?”
  这个叫做厄图的塔那魔笑了笑,“没有问题的。”它很肯定的回答。
  “第一个,刚才那个蟹魔为什么我刺中它的腿了以后会消失掉呢?而刚才刺中它的胸口则没有什么效果?”男孩问道。
  “恶魔族只有伤害到核心才有真正的用。”塔那魔解释着,“刚才那个斯塔林的核心是在腿上而不是胸口,各个恶魔的核心都在不同的地方,只有找到并且攻击到才能够真正伤害到它。这样,你把斯塔林打伤了以后,它被打回了深渊魔域的最低层,大概没有几百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再上来的了。”
  “好长的解释……”男孩想着。“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此时的恶魔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我只能等待你能够自己明白的那一天。不过此时的船却要被马上带进深渊魔域了,我想现在的你还不愿意进去的吧?”
  男孩有点焦急地看着恶魔身后越来越大的裂缝,点了点头。
  “答案就在那本魔法书中。”厄图指着那本巴尔之书,“它似乎先你而苏醒了。如果你能够让它继续沉睡下去的话,物质界的大门将再次为你打开。”
  男孩拣起了书,这本书似乎随着魔域大门的临近而愈加兴奋起来,在他的手里不断颤动着。男孩把手放在书的徽章上面想拔它出来。但是……却一点效果没有。一滑手的时候,书本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你有剑……”厄图提醒着他。
  冰焰之剑被高高扬了起来,然后剑刃轻轻击打在巴尔之徽的上面,碎裂的徽章发出“呯”的声音。刚才还在颤抖的书一下子安静下来。
  仿佛也是心智相连一般,刚才还冒着阴森森寒气的魔域之门其中渐渐闪出光来。
  “我也要消失了……”恶魔再一次深深鞠了一躬,“我的身体会在魔域之门完全关闭的时候被重新拉回深渊魔域。不过如果您想起我和需要我的时候,可以召唤我出来,我的名字是……”
  修特的耳边如同轻风般闪过一个名字,然后,那只礼貌的微笑着的恶魔也这样消失在空气中。
  那扇时空的大门终于出现在海灵号的面前,来自主物质界的光从门中射了过来。
  “如果能直接到冰风谷就好了……”男孩这样想着。
  然后,……海灵号穿过了层界,仿佛旅行过流动的水一样,闪过了几个小小的波澜,伤痕累累的海灵号终于再次回到了人间。但是……
  波光鳞鳞的水面被这艘突然从空气中冒出来的船绞得粉碎。几只白色的鱼甚至被惊吓得跳出了水面,遥远处的岸边也聚起了一大群人,看着这艘从天而降的船。
  “这里……不是海!”丹恩吃惊地看着如此的景象,“我们,来到了哪里?!”
  又一只被惊吓的白色大头的鱼跳出了水面,落下的时候溅起一点小小的水花。
  发呆般地看着这一情景的杜德蒙船长终于开了口——
  “如果……没有意外……可能的话……这里已经是……”
  “冰——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