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的市镇中除了不时间匆匆穿梭而过的胆大路人的影子以外,就只有盗贼或者强盗了。当然,偶然间也会有意外,至少这个以黑色的长袍裹住身子的人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深水城的港口西侧有一个小巷道,它的路口则是深夜中的宝物贩子时常出没之所,无论是被偷来还是抢来的兵器卷轴,这里都应有尽有。而黑色长袍下的那个人目的地正是这里。他似乎早就知道目的一样,径直走到了阴影下的一个夜商的面前。“我上次给你的东西卖出去了么?”他悄声地问着。一阵海风吹过,左臂的袖子被风带了起来,轻飘飘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一般。
“已经被海灵号的那个船长买走了。”阴影下的人恭敬地回答着,“全部3卷都是。”
黑色长袍的人发出一阵冷冷的笑声,“很好很好!”他冷冷地说着,“这样一来,被解开封印的异界入口就可以给他们带来很多惊喜了。”
夜商也附和着“嘿嘿”笑了几声,“我想那个船也再也不可能监视我们的运输活动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大笑了起来,就仿佛已经看见了海灵号被拖入异界的末日一般。
………………
事实也基本快变成这样了吧,至少对于修特来说似乎应该是这样的。
也说不清楚他们已经抵挡过了多少敌人的攻击。不过,当终于能一步一步地快挨到船头的时候,宛如施了魔法一般,天地一片忽然间亮了起来。如果说刚才的那点亮是夜空中的月光造成的话,那么现在这一瞬间仿佛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正骄傲地俯视着迷雾中的一切。
“太刺眼了……”修特只好用拿着长剑的手遮住了眼睛。向身后斜斜地看过去,麦卡也用盾挡在身前。从半黑暗中忽然变成了这么亮,谁的眼睛都不能忍受得了。
“亮……亮光好像是从船头发出来的。”在终于差不多可以适应这样的亮光之后,麦卡指着他们即将来到的船头的方向。但是周围的雾似乎根本没有要散去的样子,反而更厚了。
修特点了点头,继续举着剑小心翼翼地向前捱去,周围除了他们两个轻微的脚步声以外,什么别的也听不见了——幽灵们的叫声、海浪声、风声、或者某位受伤船员的呻吟声……这样的安静让修特的冷汗情不自禁地从额头流了下来,仿佛有一种这场浓厚的雾中全是敌人的感觉一般,还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的危险过。
就在这无声无息的前进中,拐过了通往船头的最后一个弯,忽然间,船身开始晃动起来,仿佛是被瞬间卷入了一场大风暴中,修特和麦卡禁不住这样的摇晃,一起跪到了地上。几秒钟之后,就如同那场迷雾忽然到来时一般,雾气全部弥散开,刚才还迷朦中的一切都清晰的显现出来。而那场剧烈的震动,也仿佛鬼魅一般消失殆尽。随后,周围的一切,随着船头那点眩目得让人无法正眼看去的光的加强,一切的一切再一次都归于迷茫之中。
修特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遮着眼睛,努力地想看清船头是什么东西发出这样激烈的光。身后的麦卡却已经喊了出来,“丹恩,是你么?”
应和着这声叫喊般的,修特眼中的那一团光渐渐现出它的形状来,而光芒的强度也在逐渐的减弱。随后,慢慢的,一个半空中浮动的人形在其中出现了。仔细辨识下去,真的好像丹恩的样子,还穿着睡衣的丹恩。那团眩光,则是从他的胸口发了出来。丹恩整个的身体仿佛就沐浴在这样的柔光中一般,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只是,随着光芒的减弱,他的身体也一点一点的降低,最终落到了甲板上。
修特和麦卡一起冲了过去,蹲到了丹恩的身边。魔法师探了一探这个小家户的呼吸,很有节奏的,仿佛还在睡梦中舒畅着。随后有些哭笑不得的两个人一起用力地开始摇晃丹恩的肩膀,“丹恩,能醒来么?”
重重地打了个哈欠以后,熟睡的草原精灵终于睁开了眼睛。“哎,修特、麦卡,你们在干什么呢?”他好像很奇怪的样子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当他终于把目光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上的时候,刚才还迷迷蒙蒙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吃惊地坐起了上身,“这……这是什么地方?!天怎么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这样一问,修特还顾不上注意这个。当他也仰头向天空望去的时候,比刚才看见迷雾中的幽灵还要吃惊。因为,此时的天地一片都是灰蒙蒙的颜色,既不是刚才迷雾中那种惨白,更不是在大海中应该有的蔚蓝或者透明,而是——仿佛一切归于混沌般的灰色。修特一下子也跳了起来,跑到了船舷旁边向下望去。果然,船下本应该是海水的地方,也是和天空一般,只剩下一片灰蒙蒙,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修特的脑海中忽然一幕幕的闪出和这副场景类似的回忆来。一阵很熟悉的感觉浮现出来,刚才的惊讶被现在心中一种仿佛回到家一般的安心所替代过来,“难道我曾经来过这里么?”剑士不由得问起自己。
…………
船只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向前航进着,谁也不知道它的方向是哪里。在船舱里,几位受伤的船员和“乘客”都渐渐康复过来——当然了,那些海巫灵并没有肉体,所以只能给人们造成精神上的伤害而并非肉体上的,所以当能够稍事休息之后,很快就能恢复的。船舱里的人们一起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当看到天地间的这一场混沌之后,谁都没有再说出话来。谁都能猜得出来,现在这并不是在海上,虽然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至少肯定的一点是这里并不是海灵号应该待的地方。
修特和麦卡夹七夹八地终于把遇见丹恩的经过说了出来,于是众人的眼光——包括丹恩自己的,都集中到了他的胸口上。丹恩自言自语地嘟哝了几声,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地拍了一下脑袋。“难道是这个么?”他飞快地把手探进袋中,掏出了一个黑呼呼的牌子。
修特只感觉自己的心“噔”地跳了一下,再仔细看过去,牌子上画着无数血滴围绕在一个骷髅上,和在那两张羊皮纸卷上看到的徽章一样。“这个……徽章是从哪儿拿来的?”船长的脸色变了一变,几乎和修特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个,是从那个很嚣张的杀手那里拿到的吧。”丹恩狡猾地吐了吐舌头,“就是那天看他们拍卖人鱼的晚上,我从后面溜到了他们的船上,拿了一点东西。”
“你这个……”修特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回头看看娜塔纱,精灵女孩也只好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不过麦卡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走上前来,“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个徽章以外还有别的什么么?”
“嗯,我拿了一个包袱走的,不过我没来得及仔细看里面的东西。”丹恩想了一想,“对了,说到包裹。这个徽章我并没有带在身上,刚才从船头醒来的时候,我感觉胸口有点痛,摸到了这个东西还觉得奇怪呢,记得我是一直放在包里面的啊。”
不多时,草原精灵便拿着他不小心“顺”过来的包袱跑回了船头,打开了包仔细看着,似乎正如大家希望着的一样,一本黑色硬封皮的书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封面上的一个凹槽大小正适合着那个徽章的位置。可就在看到了书的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修特慢慢跪了下来,没有说一句话,就像是被谁操纵着一般机械地拿过了丹恩手中的那个徽章,把它放回到凹槽中。
“巴尔乎…拉普落…卡普空……提罗纱”从跪着的剑士的嘴中如同梦吟一般地冒出这些句子。
“魔法咒语?”娜塔纱回头用求救般的眼神看着麦卡。
魔法师摇了摇头,不敢打断修特的吟唱,轻声说着:“和我所学过的上古魔法使用的语言有相似之处。但是,却一点也听不懂,感觉起来,似乎是更久远一点的语言。”
很快的,修特终于结束了这场看似很枯燥的仪式,他捧着书站了起来,分开众人走到了船头。失神的双眼似乎还能看清楚方向,他缓缓地翻开书的第一页,船头的众人只感觉一股阴凉的风拔地而起,而刚才还灰蒙蒙的周围一下子更加黯淡了下来。
“那……那是什么!”一个船员用极其恐怖的嗓音指着那边高叫着,“好像魔蝙蝠!!”
在黯灰色的背景下一群黑色的碎点呼啦啦的向海灵号飞了过来,除了在船头高举着书的修特以外,其他的人都反射般的蹲了下来。在下一个瞬间,剑士手中的书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那群黑影全部消逝在这阵耀眼的光芒中。合起书的修特猛然间发出了一阵狂笑,“我的臣民啊,让你为我指引通往神迹的道路吧!”
仿佛回应着他的笑声一般,前方的缥缈之中渐渐泛起了一阵阴冷的亮光。而修特手中书封面的徽章,也闪烁起同样的光芒。更多的黑影从那片缥缈的亮光中向海灵号飞了过来,发出嘈杂的声音。
“糟了!他打开了通往深渊魔域的门啊!”杜德蒙船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地喊了出来,“那是谋杀之神巴尔的老家啊!”
“愚蠢的人类啊!”修特狞笑着转过身来,“你的确说对了。欢迎来你们的新家作客……”
“不要啊!!”娜塔纱站了起来,“修特!快变回原来的你吧!”
“修特?是谁?”剑士皱着眉头想了一想,“你又是谁,看你的样子,难道是精灵族的余孽?”
“修特!”丹恩和麦卡也站了起来,“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吗?”
修特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话一般,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娜塔纱:“你果然就是那个贱人的遗族,很好很好,两千年前的帐现在先跟你算算清楚!”
随着他的话音,拔出鞘的长剑已经荡了起来,向娜塔纱用力劈了过来。一点也没有防备的精灵女孩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闭上已经泪水模糊的双眼。“当”的一声之后,女孩的身边响起了两个声音。
“住手!修特!”船长说着。
“你真的疯了吗?”丹恩叫道。
女孩再次睁开眼睛,修特手中那把幽蓝的冰焰之剑正在她的头顶不远之处,而丹恩的匕首和杜德蒙船长的弯刀都紧紧架住了它。透过兵刃的缝隙可以看见修特那张似乎被扭曲了的脸。一点点平日那个泪泉村的大男孩的影子都找不到了,在如今他的脸上只有仇恨和空虚,除了……
一滴泪水划过了脸颊……
“修特,不要啊!!”女孩再也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腿,“快变回原来的你,变回原来我所爱的那个修特,求求你了。”
丹恩和船长只觉得他们所挡住的那把剑力量越来越大,几乎都已经快承受不住,忽然间,这样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抬眼的时候,修特正茫然地站在那里,左手仍然是那本黑色封面的魔书,右手则是依旧闪着寒心的蓝芒的冰焰。只是,精灵女孩正紧紧地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终于,长剑当的一声掉了下去,修特摇晃了几下,也跪了下来,正好扶在森林精灵的身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剑士茫然地向四周问道,“我怎么会这样……”
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什么,只有他怀中的精灵女孩,更紧地抱住了他,哭得更厉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