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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海的女儿

永远微笑着的吟游杀手撒卡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那一身黑色的斗篷在海风中呼呼地响着,他就这样轻盈地走到了光亮的地方,然后好奇般地向台下看着,当目光终于找到了娜塔纱的身影之后,他优雅地鞠了一躬:“又见面了哦,我美丽的精灵小姐。”
  修特把架在诺特的脖子上的蓝刃收了下来,然后也同样平静地走上前去:“是想来追杀谁呢,还是仅仅偶遇么?”
  “错!”撒卡得意般地抬起了手,“在这里我是想做商人的,你想要这只人鱼,可以啊,交钱就行。”
  修特刚准备回答,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两个身影从身后扑了过来,长剑入鞘后转身斜跨了一步。只是一瞬间而已,两个冲上来的敌人已经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被剑鞘戳到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啪啪啪,撒卡笑着鼓了鼓掌,“好快的剑啊,比上次见你的时候,剑法又进步了不少嘛。”
  “那你究竟想怎样呢?”修特握着剑柄冷冷地说。
  撒卡似乎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到这里来我只是作为一个商人而已。”他微笑着说,“这只人鱼是我的商品,如果你真想救她的话,就买下来好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啊,难道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娜塔纱在台下似乎都快哭了出来。
  “美丽的精灵小姐……”撒卡再次优雅地鞠了一躬,“我虽然很想同情,但是我也需要生活,而生活是离不开金钱的啊。”
  修特使劲地咬住了牙,略转头,可以看见那边的麦卡正试图解开人鱼的笼子上的锁,但是锁上应该是被施了魔法的吧,麦卡朝着修特摇了摇头。笼子中的人鱼感激地看着站在她身前的魔法师,长时间缺水的身体似乎更虚弱了。
  修特闭上眼睛,右手有点情不自禁地抖动了起来,他真的很想掏出长剑来解决一切,不过这里是深水城,不是森林,如果他动手了,台下的这些围观者会怎么办呢,他真的不知道。
  似乎就在自己将要爆发的这一瞬间,台下响起了一嗓子洪亮的声音:“这只人鱼小姐我替他们赎下了,可以么?”
  修特惊讶地睁开眼睛,回头望着台下,一个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那里,那一身笔挺的制服和头上戴着白色船形的帽子在那一群乱烘烘的水手中间似乎显得各外的扎眼。他似乎有点嘲弄般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烟斗,叼在了嘴里,然后平静地看着台上的撒卡。
  吟游诗人似乎愣了好一阵子,然后,就在忽然间大笑了起来。“既然海灵号的杜德蒙船长出面,我当然不会拒绝啦。”
  这个被叫做杜德蒙船长的人若无其事地把嘴里叼着的烟斗拿了出来,吐了一个烟圈,“那么,就请出一个价钱好了。”
  “一万个金币。”撒卡直直地盯着船长的眼睛,“不可以划价。”
  船长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好的,明天早上来海灵号拿可以么?”他不急不慢地说着,“相信你不会怀疑我的诚信度吧?”
  “当然不会,哈哈,谁能够怀疑杜德蒙船长呢?”撒卡哈哈大笑着,转身摆了摆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那几位跟班的,包括叫诺特的那个壮汉,也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走进了黑暗。台下的观众们像是失望着没有看到一场好戏一样,三三两两地散开,只有几个坚持着留下来,大概是想看看人鱼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修特快步向笼子走了过去,长剑出鞘,麦卡向里面的人鱼作了一个退后的手势,自己也站远了一点。“当”的一声之后,粗锁头像木片一样被砍了开来。修特低下身子来,这才有机会仔细地看一看人鱼的模样。
  黑色的头发,高翘的鼻梁、尖尖的和精灵一般的耳朵,除了皮肤的颜色略和人类不同以外,上半身只能说是一个标准的人类——或许说精灵更恰当点——的女孩。而她的下半身则是一条鱼的尾巴,淡蓝色的鳞片和同样淡蓝色的皮肤在初升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皎洁。
  “相信人鱼小姐比我们更想回到海洋里吧。”从剑士的背后传来的声音说着。
  修特回头间,杜德蒙船长正站在他的身后,刚才看起来如此严肃的面容上换来了感觉特别慈祥的微笑。丹恩和娜塔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台来,一起静静地看着人鱼小姐。
  “她也是精灵族的分支么?”女孩自言自语地问道,“好漂亮啊……”
  杜德蒙船长点了点头,指着离台子不远的大海,“我想,人鱼小姐得先回到海里休息一下了。”他转身看着四位疲惫的冒险者,“至于你们四位,如果没有安排的话,不妨来我的船上也休息一下如何?”
  ………………
  “你听清楚了那位人鱼小姐后来说的那句话么?”麦卡扶在船尾的舷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修特有些纳闷地摸了摸鼻子,不过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朝阳刚刚露了个脑袋,海平面上还是是淡淡的笼着一层薄纱般的雾。被海风吹过的脑袋总算能够清醒了一点,他走过去,也靠在了麦卡旁边的船舷上,“嗯,记得说她的名字叫什么丝来着,说希望能够报答我们。不过她的通用语说得实在一般,没怎么听懂。”
  “其实,人鱼一族的确是地表精灵的一个分支。”麦卡像是没有听见回答般地继续自言自语说着,“把身体奉献给海之女神的一个分支。”
  修特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晚上麦卡的激动的样子,也许,他真的和这些被称为海之女儿的人鱼有什么牵连吧。 他只是这么想着,也无法问出口。
  麦卡轻侧过脸,也许是看见了修特不解的表情吧,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其实,我是因为母亲大人才知道这些人鱼一族的东西的。母亲大人曾经是海女王安贝丽的祭司,人鱼一族,也可以说是安贝丽的女儿吧,所以……母亲的神殿里面就有两个人鱼族副祭司,一直和她们……但是……后来……”麦卡舔了舔自己有点干裂的嘴唇,不大概也是在决定着是不是继续说下去。
  “第一次神魔战争的时候,信奉邪神巴尔的大军进攻了我所在的海岛,母亲为了保护她的信仰和安贝丽神殿共存亡。她把我托付给了那两位副祭司,后来,我被顺着海流送到了博德之门,那里我的导师葛瑞安收留了我。我决心学习魔法,……如果那时候我会魔法的话,也许就能保护母亲……”男孩忽然一下子跪在了甲板上,捂住了脸,无声的啜泣下,眼泪从他的指缝中渗了出来。
  修特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仿佛再一次置身于泪之森林的那场战斗之中,如果,如果自己能够再强大一点,也许父亲就不会……其实,他这才发现自己也想大哭一场,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中盘旋着,终于没有落下来。
  “你的母亲,一定很高兴吧。”修特仰起了头,苦涩地笑着,“因为,你终于成为一名强大的魔法师了。我的父亲也会的吧,我相信……”
  似乎也就在说话的时间,薄薄的雾中传来了阵阵似曾相识的歌声。由远而近,渐渐而来。麦卡站了起来,顾不上擦掉脸上的痕迹,探头望向船舷的外面。“是她的歌声……没错的!”麦卡努力地想要从变得越来越厚的海雾中看透过去。
  修特想说什么,不过随着歌声雾的确是越来越重了。当对面终于隐隐出现几个人影的时候,修特真有种想拿出长剑防身的冲动来。不过很快的,精灵女孩侬软的嗓音在浓厚的雾中传了过来:“修特,是你么?”
  修特伸出了手,软软的,森林精灵就这样被拉过来靠进了他的怀里。不过女孩很快红着脸像触电一般地跳到了旁边。随之,杜德蒙船长和丹恩也在雾中出现了。
  “这个雾,应该是被召唤出来的水之精灵造成的啊。”娜塔纱望着船舷外白茫茫的海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不回应我的召唤。”
  修特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指了指雾中的方向,“人鱼的歌声……”他说着。
  “啊,是真的耶!”娜塔纱似乎这才刚刚注意到雾中的歌声。“难道提娜小姐回来了?”
  “提娜?”修特耸了耸肩,回头看着麦卡。助理魔法师也只好在那里无奈地抓了抓脑袋。
  歌声转瞬间停止了,围绕在海灵号周围的雾也仿佛灵气般消退下去,只是在甲板上留下一丝水痕。然而周围仍然笼罩在雾中,只有海灵号仿佛茫茫雾海中的一个小岛,孤单而又清晰的矗立在那里。杜德蒙船长走上前几步,向着修特笑了笑,探身向船舷外望去。
  四位年轻的冒险者也一起向船舷外看过去,倒映着雾气的海水中,人鱼的族人们正向船上的人行着他们一族的感谢之礼。
  “欢迎来到海灵号。”杜德蒙船长微微笑着,挺直了身子,并且把船长帽拿了下来,向船下的海的精灵们行了人类的欢迎之礼。
  ………………
  “我……真的不知道人鱼一族可以长出腿来……”丹恩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这几位长着淡蓝色皮肤的来访者。
  “我们人鱼族人天生就可以施展变形成你们陆上人的魔法能力。”站在最前面的人鱼女士仿佛很珍惜般地看着自己变换好的双腿,“不过每次维持的时间也就最多一个小时左右。”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如果能变出衣服的话就……”修特有点不知道自己眼睛往哪儿搁了,只好看着远处的雾,饶是这样,屁股上还是给冷眼旁观的森林精灵悄悄掐了一下。
  “其实,我是来向各位致谢的。”那位最珍惜自己双腿的人鱼女士点了点头,“替我的女儿……”她继续说着。
  一直躲在人群背后的提娜小姐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麦卡的面前。“我……谢谢‘泥’。”她用不是很标准的通用语感谢着,“谢谢你当时那样奋不顾身地来救我。”
  “我……这个,只……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吧。”麦卡一下子说话又恢复成结结巴巴了。“当时,他……们,简直是流氓。”麦卡抓了抓脑袋,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说话太不利索了。
  “你……怎么有海女神的戒指?!”提娜小姐很惊讶地看着麦卡伸出去抓着脑袋的手,无名指上正套着一枚闪着蓝色光芒的戒指。
  “这是……母亲留下的。”麦卡低头看了看,轻声地回答着。
  “这枚戒指有操纵水精灵的力量。”提娜伸出手,轻轻地抚到了麦卡的戒指上,仿佛应着她的接触一般,戒指发出了幽蓝的亮光。麦卡的脸也一下子红了起来,手伸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你闭上眼睛,把手触到戒指上,呼唤水精灵纳多,它就会出现的……”提娜顽皮地笑着,只是眼神忽然一下和麦卡的接触到了一起,她的脸色也瞬间晕了一下,低着头,她转过了身子,“反正就是这么用的了,你试试就知道了。”人鱼姑娘背对着他这样说着。
  还在和杜德蒙船长说话的那位领头的人鱼女士看了她的女儿一眼,溺爱般地摇了摇头。然后向后面挥了挥手,队伍后面的两个似乎是男性的人鱼走上前来,抬着一个大大的筐子放到杜德蒙船长的面前。
  “我想,这个筐子里面的东西应该能够偿还您经济上的损失,或许还有相当的结余吧。”人鱼女士弯下腰,把筐子上覆盖着的水草拿开……一颗颗的珍珠在透过浓雾的朝阳下闪闪发光。
  “这……这不是人鱼的眼泪变成的吗!”丹恩再次惊讶地叫了起来,“这么多……”
  “不,不是眼泪。”人鱼女士很严肃地说着,“那只是你们人类的谣言罢了。这些珍珠是海中的贝壳中生长的。”
  她停了一停,伤感般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们每一个族人的心中都有一颗夜明珠,我想,这也是昨天我女儿被袭击的原因吧。”
  修特还想问点什么,船长悄悄碰了碰他。人鱼女士在再次道谢以后,和她的随从们跳下了船舷,消失在海中的雾里。临走前,只有提娜小姐,像是依依不舍般的,看着那边的麦卡。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眼神仿佛能让人心碎一般。
  “提娜小姐难道喜欢上麦卡了?”娜塔纱悄声地问着修特。
  修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感情这东西,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着呢?……谁也不知道。就像麦卡喜欢蒂蕾雅小姐那样,或者这位喜欢上麦卡的人鱼小姐一眼。
  正因为不知道着,所以……只好相信并且依赖着明天吧。
  也或者,成为一个强者,与海浪与敌人搏击的强者。
  如同杜德蒙船长一般。
  如同这只乘风破浪过的海灵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