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士 >> 第一幕 吟游
第四章 精灵

夜只是属于两种人的。
  懦弱的,需要靠夜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和脆弱;而强横的,则需要在夜色中证明自己的权利和欲望。
  修特却喜欢夜。因为她的寂寞,因为她的神秘,也因为在夜色中他能找到一位愿意和他共享寂寞的知己。
  他喜欢看她在月空中飘舞的样子,让淡淡的月光披在她的肩上,仿佛一层新娘的婚纱。她总是喜欢淘气地笑着,然后用风的魔法来骚扰他,不让他在树枝上睡着。
  她是精灵,一个属于森林的种族。
  她是娜塔纱,一个骄傲的美丽的女孩,一个也许只应属于他的女孩……
  一个也同样喜欢夜的女孩。
  ………………
  四周,漆黑的,只有一阵清香散在眼前,熟悉的,却带着一丝伤感的痕迹。
  一滴水珠溅在男孩的嘴角边,渐渐地渗了进去,咸咸的,苦苦的。男孩的眼睛慢慢睁开,那张好熟悉的清秀的面容也幽幽地清晰了。
  “你……终于醒了!”女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把头埋在男孩的胸前啜泣起来,“你就趴在烧焦的屋子当中,一点意识也没有。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男孩费力地抬起右手,轻抚在精灵那金色的长发上,“别哭了……”他叹道,“我不是好好的嘛!”
  然后,他仿佛不怀好意地笑了,“你压着我啦!快拉我起来啦~~”
  女孩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然后扭过脸去,使劲擦着眼角的水痕,“讨厌了,我等一下怎么见人嘛~”
  男孩挺着腰使劲坐了起来,伸出手去,把正在偷偷擦眼角的女孩搂在了怀里。“我……刚才梦见妈妈了……”他喃喃地说。
  “我梦见老爸把妈妈送到了村口,妈妈把怀中抱着的我交给老爸,然后……”
  “然后怎么了?”女孩忽然抬起了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男孩摇了摇头,却说不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只能记得妈妈的眼睛,好温柔的……”
  女孩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低下头去,使劲地往男孩怀里钻。不过,纤细的小脚却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发出“铛”的一声。
  两人都惊讶地低头看去,一个笨拙的头盔在满是碎石的地上滚了一下,又不动了。
  “佛伦大叔的头盔……”男孩的语气悲伤了起来,“父亲……”
  忽然间,女孩一下子站了起来,挡在男孩的面前,“去找你的母亲吧!”她宣布着,“我们两个人,一起!”
  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黯了下去,“不行的,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他们才不会呢!”精灵嘟起了嘴,“他们整天就知道过最最无聊的日子,无聊无聊无聊死啦!”
  男孩只能傻笑着摸了摸鼻子,“不管怎么说,也得跟他们说一声吧。”
  “那……我们先去我的村庄好了。”女孩只好让了一步,“另外,到底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男孩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说明这是怎么回事。只好简要地说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假如真的是我的话。”他苦笑着,“不过也无所谓了,老爸和佛伦大叔都……,就算他们不赶我,我也没有在这儿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
  女孩睁大了眼睛,好久也没有说话。然后,她使劲拉住了男孩的手,“你有理由的!”她坚定地说,“因为我……”
  修特站了起来,默默地,再一次把她抱紧在了怀里,没有说什么。
  很悲伤,却也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不安却在一瞬间消散了……
  …………………………
  月光下的泪之森林有着在白天绝对感受不到的宁静和慈祥,一丝丝的月光透着树缝洒了下来,映在枯叶纠葛的地面上,远处的阴影中隐隐约约能看见闪烁的亮光,不知道是荧火虫,还是某种动物的眼睛。
  修特跟在精灵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精灵纤巧的身影可以在树丛中轻松地跃过那些障碍,不过修特就不行了,自己一身剑士的装束在战场上可以挡住敌人致命的伤害,但是在森林里,却只能成为累赘——特别是在经历过一天的战斗之后……
  在被最后一根粗缠的树根缠倒以后,他决定放弃站起来的努力,而是大喊了一声:“娜塔纱!!”
  女孩轻轻地跳到了男孩的身边,在看见他一脸沮丧的样子以后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呀,怎么这么狼狈啊!”
  男孩把自己的长剑和盾牌都卸了下来,然后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靠在树根旁闭上眼睛嘟咙着,“我又不是精灵,哪能那么轻松啊!”
  女孩使劲眨了眨眼睛,抿嘴偷偷一笑,然后把手放在男孩身后的树上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了句什么。
  粗大的树干仿佛被痒着了一般,轻轻抖了一下,然后满地的树根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纠缠过去。当男孩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满地的树根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喂~~~老大啊,你搞什么鬼啊~~~”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喊着。
  女孩抿嘴偷偷笑着,不过竟然很快又用严肃的语气说着:“我怕你着凉嘛,所以给你加了点被子盖……”
  被树根缠得越来越像粽子的剑士已经无话可说了,沉默大概也是唯一的反抗吧。不过树根可不这么想,好像是有意地一般,一截最枯最老的根须竟然凑到了他的脸上,很亲昵地抚摸起来,忽然之间,仿佛感到一阵寒流从额头流出,爆裂一般,男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瞬间,满地的树根好像同时接到了什么号令一般,“沙沙”地走了个一干二净。莫名其妙间就被恢复了自由的男孩有点茫然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的精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精灵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轻抚在树干上,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树说,很害怕……”良久,她抬起了头,奇怪地看着男孩,“说很害怕你……”
  男孩站了起来,疑惑地摸了摸额头,那里有一个奇怪的胎记,如果没错的话,刚才那阵寒意应该就是从胎记这儿传出的吧。
  “这个,没什么特别的啊,两道交叉的痕迹嘛!”女孩很仔细地检查完他的额头宣布道,“像是你什么时候拿剑磕着的……”
  男孩摇了摇头,决定岔开这个话题,“这儿离你的村庄还有多远啊?”他问道。
  女孩噘着嘴想了想,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手,“这样吧,我把我的好朋友叫来,叫他背着你走这样就快了。”
  “你的好朋友?”男孩忽然又想打寒颤了,千万别是上次那个树人啊。
  女孩没有理会,而是伸出了双手,在空中轻划了两个圆:“伟大的风之灵啊,把我的消息带给异域的守护者吧……”
  风声呼啸着,很快远去了,随后,似乎能听见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而近及来。修特也跳上了女孩所站的高处,搂住了她的腰。女孩轻颤了一下,然后软软地靠了过来。
  一团白色的幻影从天而降,停在了他们的面前。男孩正陶醉在女孩的发香之中,结果这一下子差点没给吓掉下树去。仔细一看面前出现的这只动物, 开始只是觉得是一匹马,眩目的白色在夜的森林中显得特别的刺眼,唯一能感觉的,就是它额上那支长角。
  “独角兽?!”他惊讶地叫了出来。
  女孩却高兴地跳了下去,搂住了那只异兽的脖子。“拉玛,你还好吗?……”她把头埋在独角兽的长鬃里。
  独角兽用它的前蹄轻敲了一下地面,然后使劲蹭了精灵一下,随后用很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树上的男孩。
  女孩抬起头,吐了吐舌头,“嘻嘻,我忘了介绍了。”她指着他,“他叫修特,是是是……外面那个泪泉村的剑士。也是我的……”
  女孩说到这里,脸一下子红了,她不安的瞥了男孩一眼,然后低下头去。
  修特跳了下来,有点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只能在传说中才能出现的异兽。不过很快又发现,这只似乎叫做拉玛的独角兽也在用很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于是,男孩伸出手去,刚想说点什么。没想到对方却往后急退了一大步,“你的命运里有一丝邪恶的味道……”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是……难道是……独角兽在说话?男孩惊讶地看着它,然后求救般地转向了精灵。
  精灵也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转向那只神兽。“你说……邪恶?”女孩似乎有点害怕自己听错了。
  独角兽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走到了男孩的旁边,睁大了眼睛自己看了看他,然后好像确认般地,使劲嗅了一下。
  “我也不敢确认了……”它用了那独有的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似乎,也有这更多善良的味道。”
  男孩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还是伸出手去:“我叫修特,来自泪泉村。”
  独角兽看着他,似乎能感觉它笑了一笑,“我叫拉玛,是泪之森林的守护者之一……”它说,“我觉得你有着比你的外表要更复杂的身世和命运,所以……”
  修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神兽,没敢插什么话。
  “无论如何,假如有我能帮忙的地方的话,我会尽力的。”这只叫做拉玛的独角兽骄傲地抬起了头,像是位长者一般。
  女孩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凑到它的耳边说了什么。它点了点头,然后前蹄跪了下来。女孩轻巧地跨了上去,把手伸向了男孩。
  “快上来吧!”女孩笑着,“拉玛答应要背我们去我的村庄哦!”
  男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然后捡起地上的长剑和盾牌,跑到神兽的身边鞠了一躬,“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他低低地谢道。随后,也跨了上去。很自然地,他搂住了女孩细细的腰。
  独角兽站了起来,前蹄轻轻在地上磕了一磕,随后便跃了起来。
  只感觉眼前的景物飞一般地向后退去,如果有另外一个人站在远处看这边的话,大概也只能感觉好像一团月光下的轻雾散过吧。
  男孩闭上了眼睛,不过很快地,听见女孩吹气如兰的声音:“到我家了哦,还不快起来?”
  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女孩靠在他的身上,正斜斜指着山坡脚下的小村庄。
  “拉兹佛特拉,尤比特丝……”精灵喃喃地说着。
  这是精灵族特有的语言,不过男孩却能完全听得懂。她说的……
  “永恒的生命之族……”